河边从来没有写过一个象样的小说,所以特别羡慕那些会些小说的写手,象老秦,郎郎什么的;落花姑娘的小医生日记也很好看。对于写惯了杂文的河边来说,小说真的很难写。为什么呢?因为没有生活的积淀。嗯,河边当然有生活,但天天上班做饭开个破VAN送孩子上这个那个学习班的事写出来谁爱看?写感情吧,写得纯情了不象大老爷们的风格,写得露骨了又怕知道现实生活中河边是谁的朋友看了吃惊。而且,河边夫人河东很厉害的,有金毛狮子吼的功夫。河边天天在金毛狮子吼的威力笼罩下不敢也没有机会有什么浪漫事。大家知道,创作是要有灵感的,没有缪斯女神的光顾哪来的灵感。再说,就算有女神光顾了,也只能心里偷着乐,不敢人前叫一声。所以,这写感情的事就不要想了。那写什么呢?战争,攀岩,大海漂流?整天就是两点一线的生活,别的啥都没干过,怎么写?
那就写朋友的事。可是,是个爷们儿都知道,谁没事会把自己的感情故事讲给你听呀,就是讲也是添油加醋只讲那些露脸儿的加上意淫想象出来的。所以朋友的感情故事也写不成。还好,河边身边有很多在国内学医出身的朋友,最近在美国考医生的越来越多,不少读者对这些事比较感兴趣,可以写。考试的时候和MATCH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都躲起来。现在MATCH结束了,有些人就又活跃了,开始神吹他们的经历。老胡就是其中一个。
老胡姓胡名飘,字乱砍,平时话是多些,但大致还砍得有边。老胡除了喜欢砍山,其实也有一些真功夫,不过不到关键时候不露。老胡从小就少年老成,在上小学时就被同学尊称为老胡,当时老胡的父亲在单位里被称为小胡。老胡这个称呼从小学叫到工作,从中国叫到美国。上大学时,同学到家里找老胡,老胡不在,老胡妈妈把老胡爸爸叫出来,说,这是老胡。老胡的同学一撇嘴:“这不是老胡!我们要的是我们班的老胡。”
老胡参加2007年住院医MATCH,MATCH上了中部一个大学的精神科。老胡平时不关紧要的事喜欢乱吹,到了正经事偏喜欢故意低调一下。说起自己要去的这个大学,老胡一本正经谦虚地说,也就相当于我们中国的兰州大学,凑合上吧。于是,在坐的纷纷反驳:“不能这么说,能进到大学PROGRAM,你还不知足?要知道今年有多少人都落马了,能MATCH上社区医院都谢天谢地了,先进去了再说。你别不知足了!”大家这么一说,老胡就不好意思再装孙子了。于是,老胡拉开了话匣子,决定讲一讲自己考试和面试的亲身经验。河边听完就感觉,老胡真是幸运狗(LUCKY DOG),那么多的巧合成全了这个家伙。当然,幸运归幸运,细想想,这些幸运也不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要是没有以前打下的基础,也没有今天的幸运。面试和MATCH是一个综合工程。当你一切条件都很好时,得到一个好的位置是很自然的事情,不用操太多的心。但当你有一些致命缺点时,就需要你发动一切能发动的朋友,调动你所有的优势,对自己进行全方位的改进和包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这样才能尽量增加自己成功的可能。对于在竞争中已经处于劣势的申请人而言,有些事实,如毕业年头,成绩和过去的职业经历是不可能改变的。能做的是如何把自己的经历讲得非常出采。比如说,如果自己离开了医学领域,去做了IT,就要说:“你看,我来到美国后,在一个全新的领域做全新的工作,但我做得非常成功,说明我的适应性很强,能力也很强。现在我要回到自己大学学习过并工作过好几年的本职专业,更应该做得得心应手。另外,我在做IT的时候,离开了医学这个专业,才更深地感受到自己对做医生其实是多么心向往之。”
中国来的朋友,很多都毕业了五年甚至十年以上,在美国做实验室工作,不接触临床。那些主管住院医招收住院医工作的PROGRAM DIRECTOR(PD)就会觉得,离开临床那么久了,还能适应吗?这就使象老胡这样的一批人在申请,面试和MATCH过程中处于很不利的状态,必须想尽办法弥补自己的弱点,发掘自己的闪光点才能被PD看中。
老胡是医学院毕业了多年才到美国的。老胡上的医学院相当著名,学生一个个绝顶聪明,差不多一半都出国了。老胡上大学时没有出去,工作了就等着公派,不想自己折腾了。老胡做事特别讲逻辑,既然不想出国,在挑选女朋友时就专门选择不张罗出国的。那些想出国的女孩跟老胡一聊,发现老胡不想出国也就不打老胡的主意了。老胡后来交的女友叫汪良婉,一个又土又老派的名字,老胡嫌全名绕嘴,加上自己无论从体型还是岁数都大不少,就干脆倚老卖老,叫她小婉。一个是壶,一个是碗,倒也班配。小婉是从村里考上医学院的,两块脸蛋一边一块红扑扑,看着很健康(老胡是学医的,当然仔细考察过,这绝对不是红斑狼疮的颧部红斑),而且,参加过校艺术体操队,形体相当健美。小婉到了北京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地方了,根本没有出国的意思,在这很重要的一点上老胡和小婉取得了一致。老胡和小婉是靠别人介绍认识的,见面后无非是吃饭看电影,然后就是送回家。老胡是属于那种能张罗又好面子的,吃饭买单,看电影买票,送女朋友回家不但要打车,还要打最好的,得陪着一直送到家。等了半天,面的,夏利都不打,终于打到了一个桑塔那。上车没走多会儿,小婉说,自行车还在地铁站,打到地铁站吧。到了地铁站,小婉拉着老胡去坐地铁。老胡问:“你的自行车呢?”小婉说:“没有自行车。我是觉得打车那么远太贵了,不值。”老胡当时很感动,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想:“这女孩不错,刚见面就知道帮我省钱,不象我平时见到的那些装模作样的女孩。值得再好好观察观察,没准将来结婚就是她了。”
哪知道,结婚以后,小婉看到老胡的同事有的去药厂挣钱,有的在医院当官,出了国的一回来都神气活现的,讲起美国是一派大好;再看看老胡,呆在科里也没人提携,挣钱不多,小婉就不干了,开始鼓动老胡出国。说到老胡为什么一身本领,又守着个公认能挣钱的泌尿科,却过得这么不得志,这里有个好玩的故事。在国内时,谁讲这个故事老胡跟谁急。现在时过境迁,无所谓了,老胡自己也时常拿出来当笑话讲。那时候,老胡当总住院,带着住院医和实习医在门诊手术室做小手术,无非是包皮环切,输静管结扎之类的简单手术。没有上级医生在,正是练手的好机会。老胡手巧,动作麻利,还特幽默。实习医,护士都喜欢和老胡一起上台。老胡在时,门诊手术室的气氛相当愉快,放松。趁病人不在时,这帮人有时还会评价一下病人器官的长短粗细,很暧昧的会心一笑。每来一个病人,门口的大夫或护士看一下病历,然后朝里面喊:“包皮!”或者“结扎!”里面就准备不同的消毒包,等病人来了麻醉了就做手术。国内都是局麻,所以老胡他们一般在手术台上时不敢太嚣张,话就少些,委婉些。这一天,来的病人一个个都是包皮环切。大家就脑子进水了,突然觉得今天是不是专作包皮。于是,悲剧发生了,有一个来做结扎的被搞错做了包皮环切。从医学角度讲,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犹太人一生下来就都做环切,切了好,得阴茎癌的可能性降低。中国很多人有包皮过长的问题,有的人专门在结婚前把包皮切了,作为对新娘的关爱。切了包皮,不容易积累包皮垢,将来老婆患宫颈癌的可能性降低。但问题是这个病人不这么看。病人觉得这是医疗事故,没经过自己同意把自己非常重要的器官“包皮”给环切了。在饭店点菜还得点啥做啥,不能随便就换菜,何况在人关键部位动刀子,哪能想切啥就切啥。医院说免手术费,算免费给你做了,将来结扎也免费病人都不答应,非要巨额赔款。医院觉得这是狮子大张嘴,是讹诈,不同意。病人就做了一个大牌子,在医院门口游行,大牌子上写着“还我包皮!”。搞得医院很被动,科主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为了这事儿,老胡很没面子。从那以后,老胡老被另眼看待,什么好事也轮不到。
即使如此,老胡仍然觉得,出国也是有得有失,国内医生当时收入不太高,以后终究会和国际接轨,只要等着就行了,而且医生越老越吃香,为什么非要出国呢?小婉天天哭着闹着要老胡出国,想尽一些威胁利诱的方法,比如说,跟老胡说,你只要每天写几个EMAIL去找工作就不闹了,或者说,出国是唯一也是最后一个要求,以后再没有别的要求了,一切全听老胡的。
就这么边闹边妥协边生活着,小婉倒率先在美国找到一个在实验室做博士后的工作,走了。老婆走了,老胡一个人在家带着双胞胎女儿,心里有些着急。听说在美国的中国人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男多女少,不要说象小婉这种练过艺术体操的校花级靓女,就是一个恐龙后面也得跟着一个加强排的男士献殷勤。老胡在大学练过少林拳,是学校武术队的主力选手,对自己的体魄和功夫是很自信的。但谁知道时间长了老婆会不会不记得了自己的好处了。老胡想,凭什么呀,我在这儿给你带俩娃儿,连个出墙的机会都没有,你在美国天天吃西餐,时间一长说不定哪天一激动跟谁跑了。不行,得追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