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会将于今年五月在上海拉开帷幕,不过筹备期间的花絮早就传遍大洋两岸、世界各地。我在美国德尔塔航空公司的机上杂志中就看到有专文描述各国在上海世博会互相竞争、各显神通的情况,其中还包括加拿大政府聘用大山作为文化使节的报道。最近,又在《世界周刊》上读到上海市政府的“文明”新规定:不准上海市民身穿睡衣去公共场所。
这项举措似乎很有争议,因为一宣布就遭到本地“土著”(无论是复旦大学的教授精英、专栏作者、还是草根阶层)的一致反弹。他们中虽也有觉得穿着睡衣上街不雅的,但对于市政府的评价是“小题大做”、“粗暴干涉民众日常生活”、甚至是“讨好外国人”、为了世博会讲究“面子工程”。更有一位专栏作者促狭地建议:给来上海打工的外地民工每人发两套睡衣,本地人为了显示自己高人一等,一定会立马改变穿睡衣上街的习惯。
“睡衣”这个说法其实有误导的倾向,因为中国人很多时候并不是穿着它睡觉,而是将其作为休闲服使用,类似于美国人的居家便服(housecoat)。不过穿着这类服装上街,倒的确是“中国特色”的国粹,并不仅流行于上海地区。在家乡江南,每天早晨都能看到邻家的阿姨们穿着碎花棉布的睡衣睡裤, 提着菜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鱼得水、穿梭自如。也有中老年男子穿着老头汗衫和睡裤,左手蒲扇、右手茶杯,进股市一泡一整天。
进家门换衣服本来是体现精致生活的一个细节。在外面风尘仆仆、拳打脚踢了一天,回家穿上家常服装,不但是讲究个人卫生的表现,也等于为自己卸下盔甲,让自己舒一口气,好静静享受晚上轻松安闲的时光。至于那些回家还要做饭、洗衣,从事家务劳动的,换上居家“工作服”也可以保证自己上班、出客的正装整洁光鲜,是勤俭节约、会过日子的表现。睡衣外穿的习惯则有年龄、性别、和阶层的划分。年轻女性多半不会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公共场合,而(自认为)受过教育、修养良好的一般也不愿意穿着睡衣上街。这些都是对于私人和公众空间区分鲜明、坚信自己的形象内外有别的人。
可是在上海这样一个异常拥挤的大都市,拥有私密空间是一种奢侈。家住小弄小巷、石库门房子的普通民众见缝插针,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之余,也渐渐模糊了私人和公共场所的界限。 睡衣拥护者也辩解说,这种休闲服既不暴露又舒适方便,比什么比基尼、超短裙之类雅观多了,凭什么要禁止?各地文化中的生活习惯都事出有因、由来已久,往往非一朝一夕就能改造成功。据说2008年举办奥运会期间,北京曾经成功地一扫“膀爷”现象:即,男子夏天赤膊上阵,在街头巷尾用餐、纳凉、下棋, 吆五喝六的习惯。不知奥运之后,这种现象是否又卷土重来?要让大众“文明”起来,不光要进行意识形态的宣传,改善大家的生活环境和物质条件才是治根的举措吧。 |